淄博烧烤,凉了吗?

时间:2024-09-17 阅读:5 评论:0 作者:admin

澎湃新闻记者 刘璐

烧烤的热气正在消退。

今年五一假期,淄博的人气达到顶峰。烧烤店老板张凤来称,游客纷纷来淄博吃烧烤。当时,张凤来的烧烤店因为食品经营许可证拿不到,店面又在装修,人气陷入停滞。他每天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游客流向其他烧烤店。

6月中旬,张凤来的烧烤店开业了,但似乎错过了客流高峰,经营了半个多月后,张凤来决定把店卖掉。

王春德的烧烤店就在淄博八大居便民市场旁,7月11日,他在店门口贴出“吉店转让”的字样。开店两个多月,王春德仿佛坐上了过山车,客流高峰期,店里日营业额能达到几万,如今却不得不接受冷清的状态。

淄博的热度正在逐渐消退。滴滴司机小凯感受很深。“五一”前他开始在滴滴上班,一天能轻松挣400多元,现在很艰难,到晚上9点,他只挣了200多元,扣除相关费用,只剩下几十元。“今天的营业额太低了,我都不好意思回家,晚上还要加班到12点。”

五一前,淄博因烧烤而热闹非凡。游客如参加狂欢,络绎不绝,大街小巷热情如烧烤架上熊熊燃烧的炭火。时隔数月,淄博依然热情高涨,但热度已不如昨日。

解热

七月的淄博是最热的。

下午三点,空气中热气腾腾,仿佛要将人包裹起来。人气最旺的八大居便民市场门前,仍有许多游客在拍照,但门口的电子屏上已不再显示游客人数。高峰期,淄博这个不起眼的农贸市场,日均接待游客超过十万人次,被戏称为5A级农贸市场。

八大居便利店正门。本文所有照片均由澎湃新闻记者刘璐拍摄

集市里炸锅饼的老板站在摊位后面招揽游客,“淄博正宗炸锅饼,先尝尝,以后再买。”几个游客被吸引过来,看了一圈就走了。看着远去的游客,老板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和落寞。最热闹的时候,八大居集市里卖炸锅饼、紫米糕的商户根本无暇招呼游客。人潮涌来,货品免费,他们的手从不闲着,给顾客打包。

晚上7点左右,天气渐渐凉爽下来,八大居便民市场摊位上的灯都亮了起来。在市场工作的大学生池敏正在清理摊位上的垃圾。与五一假期相比,她明显感觉到现在市场里的人少了。

她指着旁边一家海鲜小摊说:“这个摊位开张不到一个星期,也没转租出去。”她猜测,可能是生意不好关门了。现在菜市场里海鲜小摊比以前多了六七家。“大家都卖一样的东西,同质化太严重了。”

一条街上就有五家卖衢州鸭头的店,连招牌颜色都一样,挂着红色百家姓招牌的就有四家,卖花果茶的店就更多了,几步就能看到一家。

晚上十点,一家卖炸锅饼和紫米糕的摊位悄然收工。几名工人正在拆卸摊位内的设备。负责搬东西的工人满头大汗。休息时,他告诉询问的人:“摊位已经租出去了,不知道开了十几年为什么关门。”问到租金,他环顾四周,小声说:“租金太贵了。”一个面积不到十五平米的摊位,一年租金要几十万。周围打工的人都很安静。这样的价格,在八大局里是公开的秘密。

在八大居便民市场,一家销售煎饼和紫米糕的商家正在退出市场。

4月中下旬,王忠从东北来到淄博,在八大居便民市场比较偏僻的地方租了一个2米宽的摊位,卖烤冷面。他和房东说好,每天付200元现金。五一过后,摊位费涨到400元一天。王忠摊位的右边,还有一个东北人开的煎饼摊,再往右边,还有好几个东北人开的摊位。淄博红了之后,大家都像鸟儿一样迁徙到这里。看到最近游客比以前少了,王忠想,“不行就撤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除了八大居便民市场,淄博最火爆的地方莫过于木羊村烤肉店(以下简称木羊村),当地人称之为淄博新的创富神话。

7月中旬,淄博雨水增多,有时从早下到晚。即便下雨,牧羊村外仍有游客排队。蓝色雨棚挨着挨着,食客们站在雨棚下等待结账。一位来自北京的游客说,她下午4点来排队,5点左右就排到了队里。晚上7点,一些游客来到餐厅,牧羊村的经理指示游客先找个空桌子,再排队,晚上9点就可以吃饭了。

在牧羊村烧烤店,游客们正在排队付款。

雨时大时小,牧羊村餐厅里人头攒动,烧烤的热气夹杂着水汽,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餐厅角落摆放着两台大功率的空调,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却毫无作用。食客中,一些男士干脆脱掉上衣,光着上身吃饭。一些顾客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头发看上去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当被问及“这么热为什么不去凉快点的餐厅”时,不少外地游客表示,只是想尝尝这家热门打卡餐厅的美食。一些游客还因体验不佳给出了差评。在大众点评网上,排队长、上菜慢、服务差、卫生条件差成为评论最多的词汇。

“在外地人眼里,木杨村烧烤就代表着淄博烧烤,来这里就得吃。”当地人分析,这也是木杨村至今人气不减的原因。但现在肯定没有五一假期那么火爆了。“五一假期,早上8点游客就在木杨村门口排队,现在下午4点就能进去了。”

前海美食城大概有十几家烧烤店,除了牧羊村需要排队外,其他烧烤店顾客并不多。

“我们家烧烤店就在牧羊村旁边,里面有空调,不用排队,直接进去吃就行。”孙莉站在前海美食城门口,举着招牌招揽顾客,但很多人是冲着名气来的。“他们是网红餐厅,我们没法比。”孙莉开玩笑说,“现在没法比,但以前也不错。”

孙莉说起的往事,是五一假期。不光牧羊村,家家户户都排起了长队。他回忆,“一平方米就坐了好几个人,我说太挤了,他们(游客)却说还行。”毕竟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雨停了十几分钟,又下起来了。孙莉往路口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来,便转身拿着招揽游客的牌子往回走。

晚上10点,小凯的车还在路上,“今天的营业额太少了,才240元,平时这个时候能有300多元,少赚了100元。”因为车是租来的,扣除120元的租车费、40元的充电费和餐费,只剩下几十元。“现在都不好意思回家了,要等到晚上12点才有。”

小凯今年“五一”前开始为滴滴开车,一天能挣四五百块钱很轻松。“现在就没那么容易了,客流量比那时候少了五分之三,以前从淄博到济南都能接到大单,现在都是首单,积极性没那么高了。”小凯说。

余热

桌子上的炭火快要烧完了,炉子上还残留着几串肉。魏琴正忙着收拾客人烤完的桌子,看到有游客经过,她赶紧招呼道:“想吃烤肉吗?过来坐坐。”

魏勤的烧烤店坐落在八局附近的一栋烂尾楼里。“这家店是今年三四月份开业的,之前我在周村一直开烧烤店。”魏勤回忆说,那时淄博还不红火,他们还是第一家开在烂尾楼里的烧烤店。淄博烧烤红起来后,这栋烂尾楼就被改造成了烧烤聚集地,十几家烧烤店陆续在这里开业。

一栋未完工的建筑里开了一家烧烤店。

这栋尚未完工的建筑仅有两层,远看外墙是灰色的混凝土墙,墙板很薄,二楼甚至没有窗户,在繁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显眼。

烧烤店开业后,魏勤说,店里只有一扇简陋的大门,没有任何装修,店内只有几根水泥柱子显得格外显眼,但这不影响生意,“五一、端午节期间,一楼、二楼都挤满了顾客。”

五一假期过后,顾客数量明显减少。“和那时候没法比,人少多了。”魏琴分析道,“现在烧烤店太多了,顾客一散,剩下的就不多了。”她指着旁边的烧烤店,“这家店已经关门两次了,这家是第三任老板,之前也是烧烤店,但没过几天就关门了。租金太贵,有些店家承受不起。”

“我们店面的租金是每天营业额的10%,不按营业额提成的话,就是按年签,一年下来就几十万,能不能赚回来都很难说。”魏勤回忆道,“以前这个地方的租金一年才1万元,现在一个月要1万元,就为了这个小房间。”

因为当晚下雨,店里客人不多,都是零零散散地坐在小桌旁等菜,隔壁的餐厅客人更多,魏勤就更卖力地招揽客源,“这人气什么时候会消退,能不能赚钱还不好说,得碰碰运气。”

王春德的烧烤店也开在这栋烂尾楼里,但情况不同的是,王春德打算将店转让。

王春德在店门口贴了“机电出售”的牌子。

门上孤零零地贴着“吉店出租”几个字,店里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个服务员和一个烧烤师傅。空调开得最大声,冷风阵阵吹来。王春德并不在店里。店员听说有人要租店面,赶紧打电话催他。不到十分钟,王春德就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

“我们4月27日租下店面,5月3日至5月6日,游客在店里排队,根本吃不到饭,最高时一天的营业额有1.7万元。”博山人王春德今年46岁,此前从未经营过烧烤生意,在淄博烧烤火爆后,这是他第一次开烧烤店。

开业仅两个多月,王春德的店就不得不关门。他将顾客稀少归咎于“烧烤师傅手艺不佳”。虽然辞职了,但他坚称自己没有亏钱,“店面租金4.5万元,店里设备和装修花了4万多元,5月20日之前,投入就已经有回报了。”

他告诉有意向租店的人员,“记住,这个店一天的营业额2000元,包括人工、水电费、房租,实际纯利润在1200到1300元之间。”他解释道,“肉的利润能高达60%,一斤猪肉大概13元,2元一串可以串28串,一斤羊肉30多元,3元一串正常可以串35串。”

王春德原计划以10万元的价格出售店面,但价格并不吸引人。淄博市一位房地产中介说,“现在很多烧烤店都着急出让,转让费可以商量。”

张凤来的烧烤店位于淄博市共青团路与西二路交叉口附近,4月底签的租约,6月中旬才开业,刚好错过了“五一”客流高峰。

他解释道,“因为装修不达标,所以没能通过审批。”淄博烧烤流行起来后,相关部门对新开的烧烤店的要求更加严格,要求必须有符合规定的经营场所。

他指着一楼新盖的隔墙说:“手术室必须是套房,我们以前没盖套房,街道批了,区里没批。”对套房洗手池数量也有要求,“一开始要求一个,后来要求三个,现在要求至少五个。”为了通过审批,张凤来不得不按要求重新装修,花了半个月时间把一楼的卫生间搬到二楼,把原来的卫生间改成了洗手池。

张凤来的烧烤店二楼。

“五一期间我着急得不行,请的人都忙不过来,拆一堵墙就花了1000多元,其他工作还要另外收费。”他指着二楼墙上一个用水泥封住的洞说,“这个洞封了花了700元,儿子着急,自己动手了。”

“当时,有一批批游客来淄博吃烧烤。”看着外面的游客,“心里确实着急,时间就是金钱。”他算了算,开烧烤店一共花了11万元。

虽然商店开门了,但五一期间的人气也消退了。

“刚开业的时候,营业额高达6000元。”但随着客流量的减少,张凤来的生意越来越不好。7月初,他决定把店卖掉。从开业到关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亏了1万元。

坐在店里,57岁的张凤来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仿佛沉浸在烟雾之中。

冷却

7月的雨水带来了难得的凉爽,但也浇灭了一些人的热情,其中就包括赵克,他的烧烤店开业不到一个月就倒闭了。

赵克的烧烤店内,工人们正在搬运物品。

赵科今年28岁,淄博人,他的烧烤店位于八大居1.8公里外的东方烧烤城,烧烤城是一座新建的露天四合院,里面有十几家烧烤店。

下午六点,正是晚餐时间,但烧烤城里却没有多少食客,只有几家餐厅里有几桌客人在吃烧烤。赵柯的餐厅里,几个工人正在搬东西,他要把餐厅里剩下的设备卖掉。或许是因为当天下雨,隔壁的餐厅也关门了。

烧烤突然火了起来,很多人都趁热开起了烧烤店,赵科就是其中之一。“五一期间前前街的店面转让费高达50万,因为没多少钱,只能找个远一点的地方,很偏僻的地方一年租金要6万,后来找到这个院子,一年租金7万,说实话,这个地方7万的租金很高,但当时不算高。”

该公司4月下旬与房东签订了合同,4月30日开始试营业。“加上房租、装修、设备等费用,一共花了15万元。”赵科说。

一时间,烧烤店的确生意兴隆。五一假期,赵克的店每天的营业额有八千多元。因为人手不足,他辞去了工作,雇了三个小时工,一个负责穿串,另外两个负责在八大局门口招揽顾客。因为离八大局还有一段距离,赵克一般都是开车去接游客。

由于商店开在如此热门的地方,商店的开支往往比平时高。

生意最红火的时候,烧烤师傅的月薪一万多元,时薪20元。现在烧烤师傅的工资降到了8000元,时薪也降到了12元左右。他指着店里的桌子、凳子说:“你看,这些都是新的,我买的时候100元,现在只要80元。”

火爆的势头并没有像赵科预想的那样持续太久,5月底,他决定把店卖掉。但一个多月过去了,店里依然没有人来接手。

刚下过雨,天气凉爽,赵科坐在店里的凳子上,向有意向出租的人介绍店面,“整间店只要7万,不含转让费,如果要设备,再加1万,我就不想再经营了,也不想靠转让费赚钱。”但赵科知道,如果收了转让费,他的店就更难卖出去了。

“当然要赔偿。”赵科的烧烤店名叫“不务正业”,他想,可能是因为店名太年轻了,“那时候应该叫烧烤什么的。”

和赵克一样,李奇的烧烤店也开在一个名为烟熏美食广场的露天庭院里,距离八大居仅486米。

李奇烤肉店的冷冻柜里还有一些没有卖掉的烤串。

5月中旬,李奇与房东签订了半年的合同,房租、转让费、设备费一共花了9万元。在他的记忆里,5月份是最忙的一个月,每天的营业额有五六千元。到了6月底,生意就不那么好了,李奇想把店卖掉。但他面临的情况是,很少有人来问店。

7月13日,一位顾客来到李奇的店里。由于店里开业时间不长,桌椅上积了一层灰尘,操作室的冷冻柜里还放着未售出的烤串。他告诉顾客,“虽然关门很久了,但只要开门,就会有桌位,一般一晚上会有5、6张桌,生意好的时候都能坐满。”生意好的时候为什么还开着呢?顾客的疑问让李奇有些尴尬,他只好说自己家里有人生病了。

谈到转让费,李奇说:“我租的时候是8万多,你给7万就行。”客户对李奇的报价没意见,李奇连忙问:“你心里想什么价位?我也给低不少。”听到另一家烧烤店报价6万,李奇想了想说:“如果他们最低价是6万,我们也可以商量。”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受访者均为化名)

本期编辑: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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