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药王浮沉史:有人破产,有人入狱

时间:2024-08-10 阅读:12 评论:0 作者:admin

20世纪80年代末,中国迎来了第一批创业潮,成千上万不愿“稳操胜券”的年轻人投身商界,眼科医生朱继曼就是其中之一。

2010年,宇恒药业(002437.SZ)在A股上市,上市后股价飙升,朱继满夫妇的财富也水涨船高,当年就被列入胡润富豪榜。此后,朱继满夫妇连续7年上榜。2014年,他们以88亿元的身家超越修真药业的修来贵夫妇,成为东北医药领域首富。朱继满因此被冠以“东北药王”的称号。

但这份辉煌维持了不到4年。2018年,宇恒药业控股股东哈尔滨宇恒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宇恒集团”)商誉崩盘,推倒了朱继满商业帝国崩盘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2022年11月,宇恒药业发布公告称,法院裁定终止宇恒集团重整程序,转入破产清算程序,宣告宇恒集团破产。作为宇恒集团实际控制人,朱继满成了死对头。

从当上“东北药王”到破产、沦为赖账,朱继曼是近十年来东北医药大佬命运跌宕起伏的一个缩影。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东北依托国内体制改革和区位优势,培育出不少知名药企,背后的创始人也迅速积累个人财富,成为榜单上的亿万富翁。

如今,经历巨变的不仅仅是朱继满夫妇。10年来,有的人多年霸榜,有的人则来去匆匆。胡润富豪榜在年复一年的排名更新中,见证了东北医药企业的兴衰。

医药行业资深人士王莉(化名)在时代财经的分析中指出,东北的药企可以说代表了国内药企发展的一个时代,它们大多是从仿制药或者中药起家的,在那个粗放的时代,只要有批准文号,甚至某个药物的某个化合物或者成分是从国外文献上得来的,国内都可以仿制,在强大销量的支持下,就能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

“但东北药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随着国家推进一致性评价、仿制药集采,这类东北老药企的生存空间会越来越小。”王莉说。

“在市场发展初期,存在着比较野蛮的扩张,正如马克思所说,‘每一项资本在它最初的过程中都是沾满鲜血的。’但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这种野蛮的运作方式肯定是行不通的,很多企业因此倒闭或者被其他企业收购。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很多企业创始人凭借过人的胆识,收获了体制改革的成果。但企业如果要做大做强、做规范,就需要一些专业人士来把控,如果要走向全球、搞研发,缺乏相关的文化知识和专业背景,往往走不远。”医改研究专家徐玉才对时代财经表示。

扭转小厂命运,东北药企凶猛

1995年,吉林通化市推行国企体制改革,允许制药企业承包给个人。据中国证券报2019年报道,1995年,41岁毕业于吉林大学法律系的修来贵正式脱下警服,借款30万元,承包了一家停产半年、负债400万元的小药厂——修真药业的前身——通化药物研究院制药厂。

这个小药厂给了修来贵展示才华的机会。凭借天麻丸,修来贵在半年内就让药厂扭亏为盈,还清了外债。一年后,修来贵找到了泰和生肝胶囊的处方。据媒体报道,泰和生肝胶囊上市当年就实现产值3700万元,1997年销售额突破1亿元。

就在修真药业声名鹊起的同时,在距离通化市近900公里的黑龙江省虎林市,另一颗冉冉升起的医药新星开始崭露头角。1996年,33岁的安徽亳州人方同华出资收购了虎林制药厂,也就是珍宝岛药业(603567.SH)的前身。

据媒体报道,在方同华的带领下,这家一度资不抵债、濒临破产的国有药厂,短短几年就实现销售额过亿元。方同华将其命名为“珍宝岛药业”,并于2011年3月17日改制为股份制公司,主要生产、销售中药制剂。

就在修来贵和方桐华两人刚刚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时,朱继曼已经凭借着过人的销售能力赚到了第一桶金。

1992年,朱继满辞去眼科医生的工作,转行到一家医药公司做销售。宇恒药业招股说明书显示,1995年至1998年,朱继满在东​​北六药厂担任营销经理,收入主要来源于药品销售提成。在此期间,朱继满负责销售的药品——舒他西林,每年销售量在100万单位左右,每单位提成约3至5元,每年销售提成总额约300万至500万元。

20世纪90年代末,黑龙江省康复研究所所属制药厂因经营不善被迫倒闭,产品一直卖不出去,为了还债,其上级部门决定将制药厂转让,而千禧年的春天,36岁的朱继满来了。

2000年朱继满接手后,将药厂更名为哈尔滨市宇恒制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宇恒药业”),主营鹿瓜多肽注射液(商品名:松美乐)等骨科用药。在销售能手朱继满的经营下,宇恒药业迎来了新纪元。2007年,宇恒药业营收迈上亿元大关,营收1.64亿元,净利润7500万元。

时势造英雄,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修来贵、方桐华、朱继曼三人不仅扭转了小药厂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2010年6月,玉衡药业在深交所上市;五年后,珍宝岛药业在上交所上市。上市后,朱继曼、白礼辉、方桐华家族财富飙升,相继登上胡润富豪榜,并分别于2014年、2015年成为“东北药王”。

虽然修真药业没有上榜,但修来贵的排名却没有受到影响,除2014年、2015年外,一直都是“东北药王”,这给他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方同华家族自登上胡润富豪榜以来,与修来贵夫妇、朱继满夫妇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三人在2015年至2017年间身家均超过百亿元,成为东北医药行业首富。

“十几年前,东北地区的药企发展非常迅速,比如玉恒、秀珍、哈药、奎华等,在整个国内终端医药消费市场占据了非常高的市场份额。这跟它们自身产品的消费者属性息息相关,比如奎华的小儿肺热咳喘口服液和保肝片,都是我们以前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药。”王莉对时代财经表示。

有人疯狂并购,导致破产,有人“杀妻”锒铛入狱。

对于朱继满来说,百亿身家更像是纸面上的财富,当时朱继满和他领导下的昱恒集团正走在大规模并购的路上,危机已然潜伏。

为了解决对单一拳头产品的依赖,玉衡药业上市后开启了一场并购狂潮。据媒体报道,玉衡药业自2010年上市以来,在资本市场共完成27起并购案,其中14起成功完成,涉及金额达129亿元。朱继满也因其激进的经营手法,被冠以医药界“野蛮人”的称号。

朱继满对此有过反思,他在2016年年报中写道,“在前进的这么快之后,我们是否应该调整步伐,重新审视自己:我们是谁?我们在做什么?我们要去哪里?”

这位昔日的黑龙江首富是否最终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答案,尚不得而知。可以看出的是,他仍在以轻快的步伐向前迈进。据信邦药业(002390.SZ)公告,2017年5月,玉恒集团旗下西藏玉溪斥资30.22亿元,收购信邦药业21.04%的股份,成为信邦药业控股股东。而在这30多亿元的收购资金中,有16亿元是玉恒集团借来的。

新邦药业最终成为朱继满“翻身”的地方。2018年,禹衡集团的财务危机开始显现,禹衡药业积累了巨额商誉,2018年年报显示,截至报告期末,公司商誉为33.6亿元,占上市公司归属于股东净资产的77.71%。

在此情况下,朱继满夫妇的财富一落千丈,自2018年起,他们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胡润富豪榜上。

东北医药富豪“第一梯队”中,截至目前,胡润富豪榜上仍出现着修来贵夫妇和方同华家族的身影。2022年,修来贵夫妇以230亿元的身家位列东北医药行业第一,方同华家族则以80亿元的身家位列第三。

命运的转折也发生在葵花药业(002737.SZ)实际控制人关彦斌的身上。2018年12月底,64岁的关彦斌因“涉嫌杀妻案”被检察院批准逮捕。

关彦斌祖籍是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五常市,他发迹于此。1998年是关彦斌人生中的关键节点,也是葵花药业的起点。当时正值国企改革大潮,44岁的关彦斌与其他40多位自然人股东集资近1500万元,买下了濒临破产的国有五常制药厂,并将其改造成民营企业,后更名为葵花药业,愿景是像葵花一样永远追随太阳。

从保肝片、胃康灵胶囊、小儿肺热咳喘口服液三个产品起步,在关彦斌执掌的20年间,奎华制药从一个破败的小厂成长为集药品制造、营销、科研为一体的大型医药企业集团,拥有千余个药品批文号,年销售额突破40亿元。“小葵花妈妈班开课了”的宣传口号,让奎华制药走进了千家万户,成为一代人的童年记忆。

2014年12月底,葵花药业在深交所中小板上市,总市值逾200亿元,也正是在这一年,关彦斌以20亿元身家首次进入胡润富豪榜。

随着关彦斌入狱,“关二代”开始步入公众视线。从财报数据来看,2018年仍是葵花药业近年来营收最高的一年,达44.72亿元。自2019年1月关氏姐妹入主葵花药业以来,葵花药业已连续两年业绩不亮眼,年度营收连续两年下滑。

虽然2021年营收实现正增长,同比增长28.86%,但距离2018年的营收仍有1000多万元的差距。

虽然营收情况不尽如人意,但葵花药业归母净利润却一直在增长。财报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葵花药业实现营收和利润双丰收,营收达32.29亿元,同比增长7.11%,净利润5.09亿元,同比增长27.05%。

陷入“弑妻案”的关彦斌财富大幅缩水,2022年关彦斌彻底跌出胡润富豪榜,“关二代”无一人上榜。

新旧交替,是医学变迁史的一半

旧人离开,新人进来,东北的医药行业亦是如此。

2018年,朱继满夫妇从胡润富豪榜上消失,而圣湘药业(01530.HK)董事长娄竞和妻子杏莉莉的排名则飙升1435位,以85亿元的身家位列东北医药富豪榜第二位,仅次于修真药业的修来贵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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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股说明书显示,娄竞出生于1963年,1985年7月获上海第二军医大学临床医学博士学位,随后赴美国福特汉姆大学攻读干扰素基因调控专业,并于1994年2月获该校博士学位。1993年,娄竞的父亲娄丹在沈阳创办了三生制药,主要从事基因工程重组蛋白药物的研发。两年后,娄竞开始接手公司业务,担任研发负责人。

2007年,三生制药登陆纳斯达克,成为第一家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中国生物制药公司,2013年完成私有化并从纳斯达克退市,2015年6月在香港联交所成功上市。

如今,三生制药已发展成为一家集研发、生产、销售为一体的领先生物制药公司,主营业务分为生物制药、创新产品研发和CDMO(合同研发与生产组织)业务。

财报数据显示,在港股上市后,圣湘药业营收持续增长,由2015年的16.73亿元增至2021年的63.82亿元,归属于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在2018年达到第一个高峰,约为12.77亿元。娄静夫妇的财富也因此飙升286%。

近三年来,三生制药净利润增长乏力,2019年直接跌至9.74亿元,直到2021年才重回10亿元大关。娄静夫妇2021年的身家也只有36亿元,2022年更是跌出榜单。

相比之下,长春高科(000661.SZ)、福尔嘉、爱美疫苗(06660.HK)等后来者则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其中福尔嘉创始人张利国2022年首次登上胡润富豪榜,身家高达80亿元。

招股书显示,张利国出生于1964年,此前曾任职于黑龙江省干部疗养院药剂师,还曾任职于哈药集团第五制药厂生产调度员、车间技术主任。2017年创立富尔佳,专注于护肤品研发、生产和销售,主营业务包括医疗器械敷料产品和功能性护肤品。作为第一大股东,张利国持有富尔佳93.81%的股权。

招股书显示,2019年至2021年,富丽嘉分别实现营业收入13.42亿元、15.85亿元、16.50亿元,实现归属于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分别为6.61亿元、6.48亿元、8.06亿元,产品综合毛利率分别为76.97%、76.47%、81.95%。

成立仅5年的富乐家今年7月奔赴创业板IPO并顺利通过首发上市,成为“医美面膜第一股”。

东北医药行业新老富豪更替现象在2022胡润富豪榜上尤为突出。2021年,哈尔滨三联的秦建飞家族、友博药业的李振国、葵花药业的关彦斌、东宝实业的李一奎家族仍在榜上。到了2022年,上述四位富豪均已跌出榜单。长春高新旗下金赛药业“灵魂人物”金磊、北科生物(688276.SH)创始人孔伟、富尔嘉的张利国、爱美疫苗实控人周岩等表现强劲。他们所在的赛道,包括疫苗、生物制药、医美,都是近两年国内最火热的领域。

回顾近10年胡润富豪榜,东北医药领域,仅秀珍药业的秀来贵夫妇和珍宝岛药业的方桐华家族屹立不倒。但相较于近10年来他们在全国排名的变化,他们已很难回到巅峰时刻。

以修真药业为例,2010年,修来贵夫妇位列胡润富豪榜第64位,当时迈瑞医疗(300760.SZ)的李西廷和智飞生物科技(300122.SZ)的蒋仁生家族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到了2022年,李西廷和蒋仁生家族已经进入胡润富豪榜前50名,而修来贵夫妇则跌出了前200名。

东北医药巨头排名的变化,或许也预示着东北医药企业在全国地位的变化,以及国内医药产业发展格局的变化。

2015年,原国务院副秘书长毕井泉调任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党组书记,中国医药行业十多年来混乱的药品审批制度开始逐渐瓦解,药品审评的顶层监管也日趋严格。

同年8月,国务院发布《关于改革药品医疗器械审评审批制度的意见》,打响了药品监管改革第一枪,重新定义新药与仿制药,提高审查门槛,迎来了国内创新药发展的春天。

王力向时代财经分析指出,东北很多老药企都是一个血统,就是通过大曝光的营销,让自己的产品更具消费者属性,从而打造高端消费品的形象。“当时很多药企要么是做中药起家,要么就是做仿制药,只要拿到药品批准文号就行了,这跟现在的创新药不是一个概念。”王力说。

2015年前后,国内创新药发展开始起步,很多药企都面临如何转型的问题。转型涉及自我驱动,也就是研发投入的多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东北大部分药企“重市场、轻研发”的模式显得难以为继。

“当需要转型的时候,研发的不足就意味着内部积累不能满足转型的要求,困境的出现是必然的。相比之下,上海、苏州等沿海地区,对创新药研发有政策支持,对高端人才的吸引力也更大,逐渐在长三角地区打造出国内医疗发展的新集群。”王莉对时代财经表示。

近年来,谈及中国医药的发展,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长三角地区,比如上海的“张江药谷”、苏州生物产业园等。据媒体报道,截至2022年10月,中国共有3368家生物技术及医药相关企业,其中近一半位于长三角。上海、苏州已成为国内药企集中的新代名词。

东北地区已不再是话题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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