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不具有所有权、处分权的人签订的车辆买卖合同效力如何？是否无效或可撤销？我是被告宋**（上诉人宋**）的代理律师，现根据本案实际情况，结合法律规定，谈一谈个人看法。
01
原告的诉求
被告宋**长期在新郑市**镇从事二手车交易业务，2017年**月27日，原告向被告宋**支付27万元，向被告宋**购买了车牌号为渝A7FH**的宝马汽车一辆。原告与被告于同日签订了《债权转让协议》。购买时，被告宋**告知原告车辆证件不齐全，无法转让，但并不影响原告正常使用。债权债务纠纷车辆被郑州市高新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扣押。原告认为，被告宋**交付的车辆所有权存在争议，即交付的标的物存在瑕疵，且被告宋**严重违约行为致使原告不能实现合同目的，双方合同依法应当解除； 同时，原告已向被告宋**支付购车款27万元，被告宋**应当返还。河南***公司为被告。
02
上诉及判决
原告陈**的诉讼请求
1、判令解除原告与被告于2017年**月27日签订的《债务转让协议》；
二、判令被告赔偿原告购车损失27万元及利息损失（以27万元为基数，按照同期中国人民银行人民币贷款基准利率及逾期罚息利率标准，自诉讼之日起至实际还款日止计算）。
上诉人孟**的上诉请求
1、撤销（2020）豫1621民初2**0号民事判决，改判驳回陈**的诉讼请求或者改判孟**对陈**的损失依法不承担赔偿责任。
一审判决内容
1、孟**应当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返还陈**货款2.7万元的50%，即13.5万元；
2.驳回陈**的其他诉讼请求。
二审判决内容
1.撤销扶沟县人民法院（2020）渝1621民初2**0民事判决第二项；
2、维持扶沟县人民法院（2020）渝1621民初2**0民事判决第一项；
3、终止宋**、陈**于2017年12月27日签署的《债务转让协议》；
4.驳回陈**的其他诉讼请求。
03
法院裁定
一审法院认为
本案中，虽然陈**与被告宋**签订了债权转让协议，但从内容来看，宋**将涉案车辆交付给陈**，陈**支付相应价款，符合买卖合同的形式和实体要求，因此，本案应为买卖合同纠纷。由于宋**、孟**不是豫A7FH**号车辆的所有人，且明知该车辆有抵押贷款的事实，其将车辆出售给陈**的行为，应属无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五十八条的规定，合同无效或者被撤销后，通过该合同取得的财产应当返还；无法返还或者无须返还的，应当折价赔偿。有过错的一方应当赔偿另一方因此所受到的损失，并各自承担相应的责任。 陈**在购买涉案车辆时，明知该车辆为抵押车辆，并愿意承担自交付时起造成的一切损失，包括但不限于交通事故、车辆丢失、车辆损坏等，且陈**使用该车辆已两三年，故陈**应承担27万元车价的50%。陈**所主张的其他诉讼请求，因证据不足，未获一审法院支持。孟**作为唯一投资人，收受27万元购车款，并从该款中给予宋**一定的佣金，该录音足以证明宋**是孟**的雇员，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宋**行为的法律后果应由孟**承担。孟**辩称，支付宋**佣金的原因是他临时和宋**一起购买了该车，但宋**并未承认，且未向法院提供证据证明，故一审法院不予采纳。
二审法院认为
一、关于2017年12月27日宋**作为债务转让方与陈**作为债务受让人在河南***公司签订的《债务转让协议》的性质和效力问题。2、陈**在一审起诉时称本案为买卖合同纠纷，根据一审查明的事实，陈**实际向孟**支付了购置涉案车辆的价款27万元，孟**将车辆交付给陈**，孟**与陈**之间关系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转移车辆所有权。本案债务转让协议实际为车辆买卖合同，合同相对人实际为陈**和孟**，故本案为买卖合同纠纷； 2、《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买卖合同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三条第一款规定：一方当事人主张出卖人对该物不具有所有权或者处分权，以合同无效为由主张合同无效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本案中，陈**的诉讼请求是解除合同，而非主张涉案合同无效。涉案合同是孟**与陈**之间真实意思表示，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应当为有效合同。一审法院认定涉案合同无效，属于适用法律错误，法院予以纠正；3、根据涉案债权转让协议，涉案车辆为抵押车辆，涉案各方均知悉抵押权不能与债权分离，单独转让。涉案各方对涉案车辆不拥有所有权。 涉案车辆登记车主为卢**，因卢**与他人发生经济纠纷，该车辆于2019年12月24日被郑州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人民法院依法查封，合同目的已无法实现，故陈**请求解除合同，其有权依法解除合同。
二、关于孟**的上诉请求，宋**、陈**在签订《债权转让协议》时已明确告知陈**涉案车辆为抵押车辆，且合同中明确约定扣押车辆的后果由陈**承担。*认为一审判决孟**返还陈**车辆购置款2.7万元的50%是错误的，请求二审法院裁定驳回陈**的起诉。经审查：1、本案为买卖合同纠纷，涉案债权转让协议的相对人实际为陈**、孟**； 2.《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买卖合同纠纷案件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第二款第三项规定，出卖人未取得所有权或者处分权，标的物的所有权不能转移，买受人要求出卖人承担违约责任或者请求解除合同、索赔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3.双方当事人均知道案涉车辆为抵押车辆，孟**将案涉车辆交付给陈**使用、占有，已满二、三年，陈**将车辆价款27万元交付给孟**占有、占有，对于案涉合同目的未实现，双方均有过错；4.陈**未提起上诉；5.根据上述司法解释，孟**作为出卖人，应当承担违约责任。 一审法院考虑双方过错程度，判决孟**返还陈**购车款2.7万元的50%，判决结果适当。综上，本院对孟**的上诉请求不予支持。
三、关于孟**在上诉中主张的程序违法及不属于本案适格被告的事实。经审查：1、一审审理中，宋**向一审法院提出追加被告的申请，当时孟**及河南***公司均作为被告参加诉讼，对其作为被告的身份未提出异议，作为原告的陈**亦未提出异议，一审法院未经最高人民法院的批准，未经审理该案。1、《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解释》第三百二十五条规定的程序严重违反；2、根据一审当事人提供的证据，可以认定孟**与本案买卖合同有利害关系，应当作为本案被告参加诉讼。综上，本院对孟**的上诉请求不予支持。 综上，孟**关于原审法院适用法律错误的上诉请求成立，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但适用法律错误，应予纠正。
04
律师认为
1、孟**在本案原审中作为被告具有诉讼适格资格，原审判决未超越陈**的诉讼请求
（1）关于孟**作为原被告诉讼主体的问题。《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七十三条规定：“应当参加诉讼的当事人不参加诉讼的，人民法院应当依照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二条的规定，向人民法院申请增加人员参加诉讼。”本案中，宋**仅为原被告河南***公司（以下简称“河南***公司”）。该公司是孟**独资的汽车及二手车销售公司，是孟**的临时雇员。涉案合同是宋**应孟**的要求，在河南***公司营业场所签订的。宋**是在履行职务，孟**作为用人单位应当承担责任。事实上，陈**主张的案涉款项最终由孟**代为收取。 由此看来，即便陈**主张退还，也应该将款项支付给孟**。收受涉案款项的孟**则称，孟**是必须参加诉讼的当事人，在原审中具备被告资格。
（2）原判决未超出陈**的诉讼请求。陈**的诉讼请求包括两项：第一项是终止诉讼，第二项是赔偿损失。第二项诉讼请求的隐含前提是合同解除、无效等。原审法院仅凭第二项诉讼请求便能够判令孟**返还货款。事实上，陈**的诉讼请求设置是正确的，原审法院如何认定涉案协议的效力，仅仅是一个法律适用问题。原审法院裁定孟**返还货款是正确的，且该裁定未超出陈**的诉讼请求。因此，孟**辩称，原审法院裁定超出陈**的诉讼请求不能成立。
第二，涉案资金最终全部被孟**收取，原审法院判决孟**应将购车款返还给陈**是正确的，宋**作为原被告河南***公司、孟**的汽车销售人员，不应承担返还的责任
（1）关于1万元押金一事。2017年12月26日，宋**作为原被告河南***公司、孟**的临时工作人员，收取了涉案车辆押金1万元。涉案协议签署地点为原被告河南***公司的营业场所。宋**遂于2017年12月27日，即协议签署当天，将1万元押金转给孟**。陈**承认宋**是代签，且宋**是孟**的下属身份。另外，孟**在原审中承认其给宋**的佣金极少。因此，宋**的代签行为属于违法行为。收取押金属于履行职务行为，相应后果应由用人单位孟**承担。
（2）关于26万元车款问题。26万元由陈**在河南***公司营业场所直接交给孟**，宋**并未领取，亦未指定孟**代为领取。加之陈**承认宋**是孟**的下属（见宋**提供的电话录音笔录第2页后两行），陈**承认如果将这笔钱只刷给宋**这个汽车销售员，其雇主孟**会担心宋**卷款潜逃（见陈**提供的电话录音笔录第3页第3、4行）。涉案车辆为孟**从前任经销商处购得，并承认是自己卖给陈**的（详见宋**提交的手机录音笔录第2页第1行）。车辆遂交付给陈**。 根据上述事实，陈**明知涉案车辆的转让人为河南***公司及孟**，且涉案款最终由孟**收取，故即使退还，也应当由收取涉案款的单位退还，即孟**应当退还该款，而宋**作为职工，不应承担退还的责任。
3、陈**同意一审判决，并承认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即涉案款项由孟**全部收受，宋**系孟**的雇员，孟**作为雇主，应当承担还款责任。
（1）陈**对一审认定的事实表示认可。陈**二审答辩状称：“我认为本案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一审认定的事实包括：涉案款项由孟**全额收受，宋**作为孟**的雇员，孟**作为雇主应当承担责任。因此，宋**不应承担责任，原审认定的事实正确。
（2）陈**对原判表示满意。本案中，陈**没有对原判提起上诉，说明他对原判包括原审认定的事实、判罚返还的金额等表示满意。依法对其二审意见不予复审。
四、本案程序合法，孟**作为原审被告人的资格符合，原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正确。
原审法院的送达程序合法，孟**已签署法律文书并应诉，并非缺席，其诉讼权利得到保障。另外，原审期间，法院已向陈**说明责任由谁承担。陈**答复：“只是笼统地要求被告承担责任，至于谁承担责任，法院将依法查明并作出判决（详见原审笔录或中国审判直播网6分00秒至6分38秒）。”孟**具备一审被告资格，一审认定的事实正确。
结论
现实中，可能涉及车辆买卖的合同或协议名称有“债权转让协议”、“车辆质押合同”、“车辆转让协议”、“车辆股权转让协议”等，可能被冠以质押、转让、债权转让等名称，其实就是买卖，具体细节要根据合同或协议内容确定。本案带来的启示：1、购买车辆前，需查看卖方是否拥有所有权或处分权；2、需调取车辆是否被扣押、抵押等信息；3、留存卖方身份信息，以备日后可能的诉讼和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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