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中国二手衣服卖到非洲,年销2亿,买家按吨下单

时间:2024-07-06 阅读:19 评论:0 作者:admin

从事二手服装出口生意十余年,李文才经历过很多“颠覆认知”的时刻。

比如,他的肯尼亚客户曾告诉他,肯尼亚有5400万人口,其中几百万人以二手服装行业为生,占该国劳动力的近10%;他在某非洲国家市场走访时了解到,该国10%的人买得起新衣服,50%的人买得起二手衣服,剩下40%的人连旧衣服都买不起;与欧美和日韩的二手服装相比,非洲消费者更喜欢中国的二手服装,因为中国的衣服尺码比欧美的小,款式比日韩的更花哨、色彩更丰富,性价比更高。

据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显示,2021年全球二手服装出口总额超过54亿美元。而据全球综合数据数据库Statista预测,到2030年,全球二手服装市场价值预计将达到840亿美元。

在快速发展的国际二手服装贸易中,中国二手服装企业拥有不可小觑的影响力。2016年,中国二手服装出口额达2.18亿元,位居全球第五。2020年至2021年,中国对非洲二手服装出口增长123%,出口额位居全球第一。中国也取代西方发达国家,成为非洲、东南亚等地区二手服装市场最大的供应国。

非洲二手服装市场(来源:视觉中国)

李文才就职于中国最大的二手服装出口商格雷琴集团,去年该公司出口了价值2亿多元的二手服装,大部分销往非洲。

二手衣服在进入国际市场之前,并不具备商品价值,而是被原主人丢弃,经过专业分拣公司消毒、分类、包装,重新赋予商品属性后,才在国际市场上流通,甚至在当地形成独特的二手衣服消费与文化。

但多年来,二手服装的价值被不同的文化、政治立场、价值观和商业逻辑一再定义。有人认为这是向欠发达国家进口垃圾,也有人认为二手服装行业给了非洲人民更多低成本的选择,让他们能够将极其有限的收入用于医疗、教育等价格和时尚潮流方面,他们并不被动地接受二手服装。

剥去前任主人的气息

在莫桑比克首都马普托,在一望无际的铁皮棚子搭建的二手服装市场里,一个叫库尔特的十几岁男孩眼睛一亮,从衣服堆里抽出一件。那的确是一件印着“24”号的篮球球衣。但球衣的尺码却是“XXXL”。这个瘦小的年轻人平时穿的是“L”码的衣服,而当他穿上球衣时,就像是一个偷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科特还是激动地买下了球衣。他笑着对站在身边的李文才说道:“科比是我的偶像。”买完球衣后,科特跑到隔壁的裁缝市场,向裁缝小姐示意。裁缝小姐拿起剪刀,在球衣两边各剪下一块布料,开始缝制。几分钟后,“XXXL”尺寸的球衣就变成了“L”尺寸。

裁缝正在给男孩改衣服(来源:受访者)

看着那喜出望外的少年,李文才心中一惊,说道:“我想,他回去肯定会高兴好几天的。”

“他买这件球衣只需要五六块钱,叫小姐换个尺码也只需要几毛钱。”李文才说。男孩买球衣的摊位由格莱彻的下游经销商经营。几个小时前的凌晨,这件球衣混在一堆二手衣服里,停靠在一艘货船上。

发货前,格雷琴在非洲的多个代理商都会向他们下订单,订单的计量单位是“吨”。“有人要一吨牛仔裤,有人要两吨T恤。”

压缩成方块的衣服一包包分发给格雷切尔在非洲的多个代理商,代理商把货带回各自的仓库,他们的批发商早早地就在门口等候,经过两三个批发商的转运,包裹就会到达各个城市和乡村的二手服装市场或者商场。

非洲二手服装市场(来源:视觉中国)

李文才每年都会去非洲考察市场,一路跟着包裹,常常下午就到了二手服装市场。批发商把衣服运回摊位时,零售商早已聚集在那里,等着“抢货”。

在正式“开包”之前,批发商会在包装上剪开一个口子,零售商们有几十秒的时间用手电筒快速检查包裹里的衣服,快速扫描每一件衣服,记住自己的“目标”。然后,批发商会利落地剪开包装上的带子,把所有的衣服都倒出来。大家会蜂拥而入,推推搡搡,咒骂连连,争抢他们认为的“优质商品”。

零售商抢到衣服后,再把钱付给批发商,剩下的没人要的衣服,就会被重新包装,发往广大农村,在那里被重新拆包,重新被抢走,找到新主人。

出售前,市场清洁工们会把衣服彻底清洗、熨烫整齐,该缝补的纽扣、该换的拉链都补好,一些“高档货”还会被单独包装,就像新衣服一样。

这些二手衣服大多贴着格雷琴的品牌标签,经过回收、分类、整理、消毒后,二手衣服彻底剥去了前主人的光环,变成了全新的品牌。

对于大多数非洲人来说,穿二手衣服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事情,因为“大家都在穿”。大多数非洲人每月收入50-100美元,非洲家庭通常有多个孩子,微薄的收入几乎全部花在购买食物上。

李文才与非洲小朋友合影(图片来源:受访者)

李文才在非洲市场调研时,对比了非洲多个国家的二手衣服和新衣服的价格,一件质量好的T恤一般卖5-10元,而同样质量的全新T恤则要贵上好几倍。国内一位自媒体博主拍摄了自己在非洲二手服装市场逛街的视频,经过讨价还价,他只花了15元就买到了一件厚厚的工装裤。

除了价格,时尚潮流也是非洲人选择二手衣服的原因。李文财经经常看到年轻人去二手摊位挑选时髦、花哨的衬衫、裙子。“花几块钱就能解决聚会服装的问题。”

二手衣服漂流

二手衣服在运往海外之前,要经过漫长的“改造”过程。

中国的街头,有很多骑着三轮车回收二手衣服的人。在旧衣回收体系中,这些人被称为“散户”,只需要一个仓库、一辆三轮车、一两万现金,就可以做起生意。“散户”的上游是经销商和代理商,代理商的上游则是格雷切尔这样的二手服装分拣出口公司。

除了线下回收,格蕾切尔在全国有3万个自营回收箱,带来公司20%的旧衣服。他们还通过支付宝、闲鱼等互联网平台回收,不少服装品牌会购买格蕾切尔的再生面料,生产“再生服装”。他们还定期与高校、社会组织合作,回收旧衣服,同时举办讲座。那些出售旧衣服的用户,会得到相应的“环保基金”和蚂蚁森林的权益。

格莱彻在广州和山东开设了三家工厂,每天有600多名工人负责整理、消毒和包装。在回收过程中,他们“把该收集的都收集起来”。“不是这件衣服破了、烂了,我们就不要了。这不符合我们的环保理念。”

Gretcher 的工作人员正在整理二手衣服(图片来源:受访者)

这给分拣环节带来了很大压力,第一步,工人会分拣出“可穿”和“不可穿”的衣服,可穿的标准是六成新以上,无破损、污渍等缺陷。

在“可穿”的衣服中,工人需要对每一件衣服进行分类,分类的过程就像一棵大树的生长,每一个树枝上都会长出很多小枝。

比如所有的衣服,先分成上衣、裤子、外套、包包、鞋子等,再有牛仔裤、棉裤、短裤、长裤,再分成男女牛仔裤,然后有“破洞裤”、“紧身裤”、“瘦腿裤”、“喇叭裤”等,材质也是细分的维度,羽绒、羊毛、棉布、涤纶……SKU(最小库存单位)类似于市面上的全新衣服,分拣好的衣服经过紫外线熏蒸消毒后,会经过液压机压缩,最后打包装入集装箱。

这些穿不下的衣服,一部分作为工业原料卖给下游企业,一部分经过格雷琴的技术研发,变成新面料、新材料。

中国用了很多年才建立起旧衣服回收体系,其中最大的挑战之一就是如何回收“穿不了”的二手衣服。格雷切尔12年前成立,在这条路上险些破产。

循环系统

2010年,80后小伙子郭松考上了广州一所大学,军训结束后,他把同学的军装收集起来,卖给外面的训练基地,赚来的钱作为俱乐部的活动经费,赚了好几万元,赚到了第一桶金。

后来,他组织​​了一个俱乐部,回收学生们的旧衣服,卖给回收公司。收益一部分捐给了西部的贫困人民,一部分支持他的回收项目。那些年,郭松所在的学校成立了大学联盟,即便在他毕业后,这个项目也在学校里传承。

2012年前后,中国的二手服装行业刚刚起步,“真正有能力把衣服回收、消毒、卖掉的公司大概也就几十家。”郭松和同学们合伙办工厂,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收衣服,同时也和全国各地的回收商合作。

公司成立第一年,郭松和团队回收了2000吨二手衣服,通过阿里巴巴国际站销往海外市场。到2014年李文才加入团队时,他们每年能回收1万到2万吨衣服。“当时办公室就三五个人。”此后两年,公司快速发展,团队也全面成型。

整个旧衣回收体系分为回收端、加工端、销售端、再生产端,形成资源循环体系。国内大部分二手衣相关公司只涉及一两个环节,但郭松和他的团队的目标是打通整个环节。

等待发货的二手衣服(图片来源:受访者)

2017年,由于国内回收乱象丛生,不少企业以慈善、公益的名义回收旧衣服,然后卖给业内企业牟利,导致居民对旧衣服回收的信任度急剧下降。加之旧衣服回收商“以次充好”现象频发,也导致利润下滑。

因此,葛瑞开始在回收方面进行扩张,投入大量资金建立公司自己的回收网络,但他们高估了国内市场的成熟度,两年多的时间就亏损了2000多万元。

在拓展回收端的同时,他们也在“再造端”投入大量资金,开发新材料。他们所有的旧衣服库存中,60%的衣服是“能穿的”,40%是“不能穿的”。过去,他们会把“不能穿的”衣服卖给加工厂,做成工业原料,“但总不能只卖给他们吧。”

三年来,公司一直专注于“如何有效开发不能穿的衣服”。建厂房、买设备、招人才,大踏步前进。不过技术已经开发出来了,他们可以把旧衣服做成汽车隔音棉、保温棉、工业机器清洁布、拖把、劳保手套、新衣服的原料等等。

“但多走一步就是‘先驱者’,走太多步就是‘先烈’。”团队回忆起那几年,常常开玩笑说自己是“最成功的公司,也是最失败的公司”。用旧衣服做成的材料没有销路,成本高,自然就没有客户买单。那几年,国内还没有专门用二手衣服开发新材料的公司,市场对这种新材料的接受度很低。

Gretcher 的回收材料(来源:受访者)

两年多的时间,格力电器亏损超过3000万元,“团队流失了不少员工”。后来,他们撤掉翅膀,撤回北方的回收网络,又花了一两年时间,把新材料的生产外包给合作工厂,降低成本,同时慢慢等待市场苏醒。

从2020年开始,国家大力扶持二手服装行业,鼓励企业建立旧衣回收体系。郭松和他的团队也迎来了巅峰时刻,去年他们公司的二手服装销售额达到了2亿多元。

什么是标准

中国的二手服装行业在国际市场上起步较晚。根据联合国官网的贸易数据,2009年中国企业才开始向国际市场出口二手服装。2010年,珠三角地区出现了多家二手服装分拣包装工厂。也是在那一年,郭松和他的团队进入了二手服装行业。

到了2021年,非洲二手服装进口额达到18.4亿美元,其中6.24亿美元来自中国。短短十年时间,中国二手服装贸易从无到有,超越了欧美国家在非洲几十年的积累。

相比欧美、日韩的二手衣服,非洲人确实更喜欢中国衣服。

非洲二手服装市场(图片来源:受访者)

中国人口众多,服装款式丰富,紧跟市场潮流,欧美、日韩等国家已经发展到低欲望阶段,整体服装风格比较朴素,中国服装“够花”,更符合非洲消费者的喜好。

让李文才吃惊的是,中国的服装尺码更适合非洲人。“近些年,欧美肥胖人群增多,服装尺码偏大。非洲人看上去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但由于生活条件有限,普通人都很瘦弱。”

事实上,中国大部分二手衣服的零售价并不低于其他国家,“因为大家都喜欢,所以还有溢价空间”。网上热议的“美团”“饿了么”“校服”等,在非洲二手服装市场确实存在,但并不像网友们说的“只要有汉字,非洲人就爱穿”“因为这些衣服耐穿,工作需要”。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的两年间,中国二手服装在国际市场上增长迅速,郭松的公司也成为国内最大的二手服装贸易公司。公司60%的二手服装出口到非洲,“东南亚市场也很大”,一些高档的连衣裙、裙子等二手服装则销往欧洲。

庞大的代理、分销和零售网络,以及为二手服装行业构建的清洗、缝制、运输等环节,为非洲人民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二手服装市场旁边的裁缝店(图片来源:受访者)

但摆在郭松和他的团队面前的问题还不少。国内二手服装市场发展迅速,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也已显现,总体还处于“行业乱象”的阶段,一个直观的表现就是“二手服装没有标准”。

格蕾切尔的二手衣服都会贴上品牌标签,他们会把每包衣服的价值稳定在一定的标准内。“比如一个大包里,既有价值高的衣服,也有平价的衣服,但基本没有不能穿的衣服。”这样可以保证代理商拿到衣服后,转卖出去能赚钱,也能提升品牌在非洲的形象。

非洲女孩在市场购物(图片来源:受访者)

这两年,团队经常接到看中了他们的名气而来阿里巴巴国际站的订单,有的人拿着他们的标签,找了好久才联系上。一个曾经在广州帮格雷彻做翻译的肯尼亚小伙子,疫情期间回到非洲,成了格雷彻在肯尼亚的经纪人。靠着倒卖二手衣服,这个小伙子两年后在肯尼亚建起了别墅。

事实上,实现标准化需要付出很多额外的成本。为了做到“合规”,郭松的公司运营成本远高于同行,但他们在公司管理过程中做了很多节省成本的尝试,他们也成为国内闲置纺织资源加工行业标准的制定者。

然而,在利益面前,无序竞争盛行。加之二手服装行业附加值过低,利润微薄,供需关系处于比较混乱的状态。“各个环节的参与者,都在互相较量。”

这也导致很多出口到国外的二手衣服质量参差不齐。“什么是七成新,什么是八成新,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定义。”李文才透露,大部分公司只经营部分品​​类,只参与某个环节。出于利润考虑,这没错,但从回收链条来看,就显得不足了。等行业成熟了,合规是必须的,更利于公司长远发展。

对于每年都会出国考察的李文才来说,最自豪的时刻就是看到别人穿着来自中国的高品质二手衣服。

本文链接: http://01280.cn/2024/07/715/ 转载请注明出处!

评论区 交流一下吧!

共有0条评论来说两句吧...

欢迎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