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静思
责任编辑：王海燕
这两年，“消费降级”成了高频词，大家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但我的消费降级其实从八年前来美国就开始了。用优惠券买打折商品、买快过期的商品、在仓储超市大量购买便宜货，已经成为我日常的省钱习惯。
但最有效、最舒服的省钱技巧，依然是我用二手物品打造的“二手”生活。
《金钱断情》剧照
在追求新奇的现代商业社会中，那些用过之后就搁置甚至丢弃的二手物品，如果你愿意放下偏见，不仅可以舒缓你的钱包，还能给你的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的拾荒技能比我的英语水平更高
八年前，我和丈夫从上海来到美国时，从未想到第二天会去“捡垃圾”——文明的说法是“拾荒”。
到达SC后，睡了一晚，时差还没适应，第二天热情的室友带我们去参观学校。SC是一个晚上都不锁门的小镇，常住人口5万多，分为大学生和本地居民两类，本地居民中也有不少人在这所大学周边工作，这里算得上人口纯粹，居民友善。
就在我和老公边走边欣赏沿途风景的时候，室友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扔在一旁的一个箱子对我们说：“这个完好无损，你们可以把它拿回去放在床垫下面。”
《金钱断情》剧照
我室友提到的箱子是Box Spring（床箱或床框），相对于常用的床架，箱子本身也非常坚硬，再加上有平板支撑，不需要安装，价格便宜，很受留学生的欢迎。
盒子我倒是无所谓，但现在想想它被别人用过了，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一边，晚上还要睡在床垫上，所以还是很介意的。虽然我不是富裕家庭的孩子，但作为父母养大的独生子，旧东西还是我生活中的“稀客”。
我在美国住了六年的室友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告诉我当地人喜欢把不用但还能用的物品放在家门口，从床垫、书桌、锅碗瓢盆到蜡烛、杯子、书籍，路人需要的时候可以拿走。这种物尽其用的做法，不仅能帮大家省钱、保护环境，也省去了屋主搬东西的麻烦。
说到钱，一想到当时汇率6.5，立马觉得这个盒子顺眼多了，于是，我和老公就把它扛回了家。
第一次用消毒湿巾擦拭箱子的时候，发现上面除了一些草和泥土，没有其他污渍，看上去很新。我猜是留学生毕业了没法带走就丢在路边了。在国外，人工和运输成本贵得惊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人会把大件物品拿走。都是丢在家门口的路边，让你自己打理。
室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小看路边堆放的“垃圾”，看到好东西或者需要的东西就立刻买下来。因为每到毕业季，就会有一些聪明人开着皮卡车到处捡好东西，拉走后简单清洗一下，再卖给留学生或者当地居民，赚一笔不小的钱。
后来我查了一下我们找到的新款床箱价格，税前150美元（约合人民币1000元），而且我们只花了10分钟就拿到了一个六七成新的床箱，我瞬间感觉自己做了一笔划算的买卖。
从那时起，我和我的丈夫养成了关注周围一切事物的习惯。
我们租的第一间卧室，电脑、手机、卫生纸和床单都是我们自己的，床垫是花 20 美元买的二手货，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都是捡来的（图片由作者提供）
在南卡罗来纳的那些年，我们过着免费的生活，捡来的床头柜、自行车（两辆）、椅子，就连现在家里用的实木餐桌都是我们从路边捡回来的，搬了三次家，但都不忍心扔掉。
不仅外地人，就连当地人也养成了捡拾垃圾的习惯。
有一次我坐 Uber 去办事，司机是当地的白人，半路上他问我：“你能停一下吗？我想在路边拿点东西。”我答应了，然后就看到他把路边的一台电子钢琴和一把尤克里里放进了后备箱。上车后，他兴奋地对我说：“我有三个孩子都很喜欢音乐，今天能遇到他们，我太幸运了。”
不过在美国，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 SC 小镇一样，可以捡到性价比高的物品。尤其是住在有安全风险的城市，不仅捡不到好物品，就算有，也可能还没来得及捡到就被流浪汉抢走了。
因此性价比高的二手店成为很多人的首选。
物品和生活是“二手的”，但心情不是
美国的二手文化特别发达，各种二手商店遍布全国，从衣服、旧书、旧唱片、家居用品到锅碗瓢盆、刀叉筷子，一应俱全。另外，很多人会把自己的二手闲置物品卖给（或捐赠给）商店，在甩掉东西的同时还能赚回一些钱。
但当我们住在南卡罗来纳州的时候，到处都有如此多的“宝物”，我们只需通过在路边捡到它们或接受当地教堂的捐赠（无论你是不是信徒）就可以谋生，这意味着我们没有理由去二手商店购物。
后来我们搬到了另一个城市，可淘到的宝贝越来越少，所以我们更频繁地去二手商店。
《破产姐妹》剧照
犹记得第一次逛美国最大的二手连锁店Goodwill时的震撼：一套茶具（四个杯子和一个陶瓷壶）完好无损只要3美元，一个古色古香、坚固的三层实木书架只要7美元，一个LV小号单肩包只要4美元，一台全新的电动搅拌机在网上卖30美元，八成新的情况下，在这里只要5美元……
那天，我花了20美元，买了一堆锅碗瓢盆离开了商店。
没有人能从这里空手而归。美国的二手生意已经成熟到你觉得不买就吃亏的地步。一位朋友说，她曾经在一家二手店里一口气买了28件衣服，有西装、真丝吊带背心、羊皮风衣，有杂牌的、有品牌的、有美国产的、有东南亚产的，质量都非常好。这28件衣服最便宜的要2.5美元，最贵的一件大衣不到15美元。她买了28件衣服，总价不超过120美元。显然，此时的二手店甚至因为价格低廉而造成了一些需求过剩的问题。
美剧《破产姐妹》中有一集，麦克斯说要带卡罗琳去买奢侈品，当她得知是去 Goodwill 时，卡罗琳脸色一沉，但当她看到自己花了 180 美元买的高跟鞋只要 8 美元（最后她讨价还价到 6 美元）时，她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破产姐妹》剧照
在国外，这种类型的二手店绝对能刷新你的消费认知，二手物品构筑你的“二手”生活，但因为性价比太高，捡到宝的感觉并不会因为物品是二手而打折扣。
现在，我和老公早已习惯了去二手市场寻找自己需要的物品。生活用品方面，没有什么是二手店买不到的。而且，我们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二手食品。
上周五，我老公下班后带了一盒披萨和几罐可乐回家当晚餐，这些食物如果在店里加上税和小费的话，要花掉40多美元，但我们这顿饭却一分钱都没有花！
因为这是他带回来的剩菜。我老公中午开会的时候公司订了午餐，如果订多了没吃完，剩菜就放冰箱，可以自愿打包带走。当天剩了三盒半披萨，都被同事们“分”了，带回家当晚餐。
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美国的聚会，主人给客人准备了很多菜品和甜点，我们离开的时候剩下很多，主人就给每个人一个塑料盒，说：“请把喜欢的食物带走，以免浪费。”我当时就想：这里的人真是慷慨啊！我开心地打包了一盒沙拉和一些饼干带回家。
在美国，商业活动和公众会议结束后，剩下的咖啡、甜点和午餐都会被放置在公共区域，并附上一张“自取”的纸条，与有需要的人分享，确保食物不被浪费。
《幻術》剧照
不过美国实行分餐制，公用餐盘里剩下的食物与就餐者之间几乎没有交叉接触，这也是人们不介意吃“剩菜”的主要原因。多年来，我们吃过不少剩菜，从三明治（独立包装）、披萨、意大利面到各种小甜点，但也省下了不少钱。
我的儿子很高兴得到了一个价格仅为新玩具 1/3 的玩具。
二手物品、二手食品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的“支柱产业”，有了孩子之后，我们愿意让孩子的生活也变成“二手”吗？
和很多父母一样，儿子出生后，我们都想给他最好的一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给他买新的、名牌的衣服、玩具、生活用品，仿佛这些新产品能证明我们对他深沉的爱。
但孩子的衣服和玩具过时得太快了，今年秋天买的衣服到了明年春天就不一定能穿了。而且孩子的东西很贵，即使不是高端品牌，一双鞋、一套衣服打折也要二三十美元，用不了半年就会被丢弃。玩具也是一样，从爱不释手到厌旧喜欢新的，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孩子被称为“剁手机器”，果然名不虚传。
《小欢喜》剧照
我的周围也不乏家长为孩子购买二手物品，但作为保护型父母，中国父母总是难以忍受让孩子使用二手物品。
但最终魔法还是要被魔法打败，被国外强大的二手儿童用品店征服后，我就开始给儿子用二手物品了。
美国有一家连锁儿童用品店，里面有婴儿到青少年的衣服、玩具、生活用品等。原本我们打算把孩子不再需要的衣服和玩具捐赠出去，但进了这家店后，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我敞开了。
一套原价20多美元的托马斯小火车玩具，七八成新的情况下只要6美元，一套15只小动物玩具，原价15美元，几乎全新的情况下只要5美元。看到如此划算的商品，作为妈妈的我立刻开始思考：幼儿园的玩具不也一样旧吗？图书馆的书我都不知道买过多少次了，孩子们不是都用得很好吗？
《小欢喜》剧照
想通了这一点，我就不再担心了，虽然我还是不能接受孩子穿二手衣服，但是我可以放心的买玩具和书，只要回家后清洗干净就行。
其实，美国二手店之所以如此受欢迎也和整个行业的成熟度有关，无论是全国性的大型连锁二手店，还是区域性的二手店，对回收、捐赠物品的品质、整洁度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当我们向二手店捐赠衣服和玩具时，需要确保衣服干净、洗过、没有损坏。玩具也是一样。上架后，商家会将物品进行清晰的分类，确保顾客可以轻松找到它们。而且那些大型二手店还会对捐赠的物品进行重新清洗或做基本的修复。
看到儿子兴致勃勃地玩着托马斯火车头，一点也不在意它是新的还是旧的，我意识到，对于孩子来说，只要玩具是他们喜欢的，那就是最好的，在意新的还是旧的，大多是我们家长的一种执念。
以前我从来没想过用“拾荒”和二手店来构建自己的生活。无论是因为固有的消费习惯，还是对原生家庭的热爱，亦或是自己的那点虚荣心，利用别人的旧东西似乎都是不该出现在我生活中的事情。
《3000日元的用处》剧照
但当你用六七倍的汇率去评估物品时，你会发现二手物品的魔力就在于，它能让你用舒服的价格过上舒适的生活。当成熟的产业链和高性价比摆在眼前时，“衣服不如新”的偏见自然会降低。
编排：Kongdou/评论：Tongtong